心,还不曾忘记少年的模样。
模样,却分明已是中年。
又是一年春尚好。我去过桃花岛,看过成畦的郁金香,都不觉得稀奇了。
我居住的城北,被老城改造划拉成大片废墟,人气倒没完全减退。城南的护城河边是我的学校,绿柳如烟的短堤,是我日日走过的地方。道旁树,一回回,绿了灰,灰了绿,一晃算不清过去多少的日子了。现在,它们又新崭崭的,泛着光点,在清晨金色的斜光里,尽情释放委屈了一冬的清新,有模样的,有气息的,真惬意!每年这时,我总有几回是慢了脚步,目光旁视,看看倚在柳树怀里的灌木们。它们最有趣,树丛成团成簇,叶片肥肥壮壮,黑红黑红的,像乡间壮实的胖小子们,看着,心里就踏实。笼着他们的那行柳树太轻太柔,像替谁做的梦,随风一飘,就飘出我的记忆去了。
我是这道短堤上的常客,上班下班,去了来,来了去,两脚除了留下急促的脚步,自由不到哪儿去,走了数不清的日子,还在原地吧。我就是一棵不会胡乱跑的树。
堤上,个把零乱的少年骑着车飞一样往前冲,穿着校服,我和他目的地相同,但我没有他那样慌乱,在路上,我就似乎听到校园里沸扬的读书声了。数不清的日子里,数不清的少年从我眼前过去。穿t恤的,穿牛仔的,更多的是穿校服的,还有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的,在冬日的深雪里只顾得上拔出左脚,再拔出右脚……最轻快的是这时候,他们能像燕子一样飞起来,呼呼的,有朝气有活力。一样的校服,一样的呼呼有力,只是换了一拨人,像短堤上的灌木们,年年更换年年新。
如今又是春季,又有一拨人成了红红黑黑、壮壮实实的灌木,热天到来时,他们就蓬勃起来,一场如临大敌的升学考过后,他们都飞向了新前程。
这些年,我只记得这些少年,这些会飞的灌木,就忘记了自己,如同忘了梦一样柔情的柳。
其实,我是在城北那片变了废墟的土地上生长起来的,我是一个中年了。